我在闲鱼，做互联网大厂红娘，一单只收66元
发表时间:Thu Feb 15 2024 21:01:06 GMT+0800 (中国标准时间)
功利化的择偶方式，能收获纯粹的恋情吗？
文**｜**黄小邪
**来源｜**深圳微时光（ID：szdays）
**封面来源｜**深圳微时光
在闲鱼上搜索“互联网大厂相亲”，你会看到一门新的生意——在互联网大厂内网，代发相亲帖。通俗点说，这是一门售卖征婚广告位的生意，仅大厂员工可见的那种。
根据描述，这门生意的卖家，大都来自一线城市互联网头部企业，比如字节跳动、阿里、百度等等。
**“代发相亲帖”的收费从20元到300元不等，66元、88元算是中位数价位。**这些定价没有严格标准，更像是卖家对自家公司的婚恋市场吸引力评估。
关峥所在的著名科技公司，以研发实力强，加班狠、薪酬高而闻名，他在闲鱼上的代发相亲帖业务，一单收费66元，买家下单后，相亲帖可在公司内网论坛悬挂两周，期间他定期维护，保证帖子能有一个相对显眼的展示位。
孟俞鸣在国内头部互联网大厂工作，在闲鱼上，他一单收费168元，除了提供内部论坛的展示机会，他还会帮助买家润色相亲简历。
在闲鱼上做这门副业，关峥、孟俞鸣相信它的需求市场。
关峥和孟俞鸣，以及我在闲鱼上接触的另一位代发相亲帖卖家，都是男性。他们在闲鱼上只接过数单生意，买家都是女性。
关峥、孟俞鸣在不同的公司，不过他们对内网相亲帖的印象差不多。相亲帖的主人公，大都是公司外部的女性——在一线城市工作，大多数是老师、公务员等体制内职工，即便不在体制内，她们的工作也相对稳定，除此之外，她们的学历、收入，至少是中等偏上水平，“本科、硕士、博士都有，而且很多是985、211这些”。
在孟俞鸣看来，条件好的女生，多数还是想找条件比自己更好的男生，“她们把（征婚）目标放在头部大厂里面，还是看重这几个大公司男性的能力和经济收入”。关峥还有一个发现，体制内女生的工作比较稳定，不过待遇相对一般，她们希望找大厂员工结婚，因为男方收入比较高，双方可以实现互补。
这些判断，与数据统计的信息相对一致。2021年年中，百度发布的《当代职场人更好生活图鉴》搜索大数据报告中显示，十大**最爱相亲职业中，产品经理和程序员位列前两名。**自媒体WhatYouNeed发起的“理想男/女朋友职业全网调查”中，程序员排在“理想男友职业”的第三位，老师、公务员排在“理想女友职业”的前两位。
孟俞鸣判断自己或许已错过风口，他听说，有同事前两年做“互联网大厂红娘”的副业，通过平台开发，线上线下推广，如今做大做强，同事已从公司辞职，专心在相亲领域搞事业。
**“（在互联网大厂找对象）这事儿，这两年慢慢在淡化，**大家更冷静了”，孟俞鸣判断，这种冷静，跟互联网行业下行有一定关系，另外，年轻人的婚恋观也在发生变化，宁缺毋滥成为不少人的择偶原则，“找不到合适的，哪怕自己养活自己，一个人舒服地生活，也不会过分地追求另一半”。
大厂内网上的相亲帖
两三个月前，朋友告诉关峥，闲鱼平台上有不少“代发相亲帖”的信息。关峥听罢，也想尝试一下，便在自己的闲鱼账号上发布了类似信息。
到目前为止，关峥接到两个单子，买家都是年近30岁的女性，一位买家要求将信息发在内网论坛浙江版块，另一位要求发在深圳版块。关峥所在公司的业务和员工，分布在国内多个城市。
两个女生付款都很痛快，关峥在内网论坛上发完帖子，给对方看过截图后，女生迅速确认收货。关峥跟两位买家没有后续交流，按他的估算，相亲帖在公司内网展示两周，浏览量应该能超过一万，按比例推测，大概有100多位男同事会加女生微信。
关峥公司的内网，帖子没有开放留言功能，他留意到，相亲帖的浏览量都不差，如果还附有照片的话，浏览量至少比没照片的多一倍。
孟俞鸣观察，在他公司内网论坛上，比较受欢迎的征婚帖，一般需要两个要素：一来帖子要附有照片，女生的形象等条件比较好，二来女生对男方的要求和期待，不要“过于功利化”。
“如果女生在规划里面，说愿意和男生一起去努力，或者对一些功利化条件的要求没那么苛刻，大家会更愿意跟这样的女生做沟通。”
关峥、孟俞鸣，在自己公司内网上，几乎没看见过女性同事的相亲帖，有个别男同事会通过内网征婚，但也不多见，“更多的，还是公司外部的女生在征婚——同事的朋友或者亲戚，还有像我这种，在闲鱼上接到的订单”。
关峥曾帮女性同事Q在内网上发过相亲帖。Q当时刚刚与前任分手，想通过结识异性缓解痛苦，但又不想让同事发现自己通过内网相亲，就拜托关峥帮她发布信息。
消息发出后，不少男同事加了Q的微信，这其中包括不少“优质”男性，“职级很高，或者薪酬很高，或者在公司很有发展前途”，Q跟一部分男性见过面。不过，到目前为止，Q还未与其中任何一位发展成恋人关系。
之前，孟俞鸣通过内网论坛的相亲帖，加过一些女生的微信。不过，在微信上初步认识之后，他与女方很难有进一步的交流。
孟俞鸣觉得，双方未能深入发展的原因有好几个，其一是**两人的结识，是基于功利化标准的筛选，**双方相识的基础不够纯粹，也很难有足够坦诚的交流和感情发展。另外，双方的工作都比较忙，如果找不到共同话题，也只能草草聊上几句结束，很难做深入交流。
此外，孟俞鸣发现，**不少女生与初结识的异性交流时过于矜持，不主动，也缺乏热情。**他要花费心思找很多话题，还要想尽办法，让对方能顺着话题聊下去，但即便如此，女方的反馈也很平淡，“聊着聊着就把天儿聊死了”，“时间久了就比较累”。
功利化的择偶？
对于内部论坛上，这些相亲帖的“功利化”，孟俞鸣感触颇深。在公司内部，男同事们也会调侃内网征婚帖中，条件要求过高的女性为“天龙人”。（备注：天龙人一词，来源于日本漫画，网友们以天龙人讽刺享有特权的政商权贵）
孟俞鸣观察，征婚帖里的女性，绝大多数想找一个各方面优于自己的男性，因此对男性的普遍要求很高，“一般都会要求男方身高1.75米以上，父母有退休金，无养老负担”，如果女生的父母，体制内退休，她们一般也会要求男方父母条件不低于此。在经济条件上，女方的要求主要在房产上，不少女生会要求男方在一线城市，比如北京、深圳有房，或者有购房能力。
此外，即便互联网企业35岁危机是普遍认知，在内网上征婚的女生，还是会要求男方有稳定工作，孟俞鸣解释，这些女生，是要求男生在35岁之前实现转型，如果失去互联网大厂的职业机会，那就要在国企或体制内找到稳定工作。
“大家肯定会觉得，这些女生择偶太功利化了，而且你看到这些要求，很难跟女方有一个相对纯粹的交流，大家是奔着目的去的，感觉不太舒服。我了解到的情况是，很少有同事，能跟她们有比较深入的发展”，孟俞鸣说。
关峥也有类似的印象，在他的公司，员工分正编和非正编，社招的员工基本上都是非正编。在内网论坛上，他经常能看到一些相亲帖，女生在提要求时，会专门标注“只希望跟正编的男生交流”。
“这个话蛮伤人的，我司正编员工相对比较少，我也不是正编，一下子感觉被人家三六九等地做了区分。哪怕对这个女生有好感，我看到这种话，也不太愿意加她”。
孟俞鸣的公司内网，帖子可以留言评论。在他印象中，某条要求偏高的相亲帖下面，会出现不少戏谑讽刺的留言，比如**征婚的女生身高不到1.6米，却要求男生身高在1.75米以上或者1.80米以上，**留言区会有人挖苦女生，“等再过几年，我就长到1.75米了”。“侧面也能看出，大家对这种偏离自身实际的要求，心里是有抵触的”。
孟俞鸣在闲鱼上接的单子中，也有女生在对男方的期望上，条件描述比较功利化，这种情况下，他会主动提出帮对方润色表述，“她们一般不会意识到这点，都是我提出来的”。
对于大厂相亲帖，我曾经听过女性的另一种认识——把自己的信息挂在大厂内网，供大厂员工浏览和挑选，女生却对浏览她、筛选她的人一无所知，这种状态让人感觉像在“选妃”。
孟俞鸣站在大厂男性员工的角度，对此有另一番见解，**“女生的要求都特别高，你看完人家的要求，跟自身情况一对比，压力是很大的，**我们无非就是基于女生的条件和要求，跟自己做一个匹配，感觉合适就加个好友”。
一些大厂办公室里的恋爱观
之前，在做一个奢侈品相关的选题时，女生叶子跟我聊起过她的压力。
叶子的男友，与孟俞鸣在同一家互联网大厂工作。在男友的办公室里，同事们会向他灌输一些恋爱观念，比如**“男性的价值，体现在他是否有能力给女孩买包上”，**“买包是爱你的表现”之类。
在男友的上一段恋情中，送女友贵重礼物，也是感情生活的一项重要内容。因此，男友一直想送叶子一个名牌包，这让女性意识觉醒的叶子深感困扰。
在孟俞鸣的办公室里，也存在类似的情况。每逢情人节等特殊节日，办公室里的男同事们会相互交流，“你送了什么，他送了什么”。“相互对比一下，然后选一个自己合适的，拿得出手的礼物”。
**礼物一般为名牌包、名牌香水之类，价格在五六千到一万元之间，**也有少数经济实力更强的同事，出手更加大方。“大家多多少少会有攀比心理，一方面收礼物的女生也有攀比心，另一方面，如果送得太次的话，面子上挂不住”。
“这种情况比较常见，女生会有一些要求，**男生也希望通过展示自己的财富能力，**买包，或者去一些豪华餐厅，给女生一些好感”。
孟俞鸣也给女生送过名牌香水，他观察，办公室里的男同事，一年送这类贵重礼物的次数也不会太多，一年两次是常见的频率。“要是大家出手都比较阔绰的话，你肯定是会有压力的，其实男生私下里讨论这方面事情，多少还是觉得比较肉疼”。
关峥在公司里观察到的情况，与孟俞鸣不同。他所在部门的男性同事，年纪普遍较小，大部分毕业不久，“已经有对象的，女友还是从大学谈过来的，大家是过过苦日子的，没有对象的，有的就不打算结婚，有的也不着急找对象”。
另外，两人公司的薪酬结构也有一定差别，在关峥的公司里，“应届生的收入，也就比其他公司的应届生高一点点，差别不是很大，员工要熬到一定职级，收入才会有质的飞跃。我们办公室里的小伙子，实力还没到给女友买包不眨眼的程度”。
对于公司的女性同事，孟俞鸣感觉，大多数还是希望找到条件优于自己的男性伴侣，“我觉得大家更认同男强女弱的关系，很少有人认同势均力敌，或者女强男弱的关系，除非真的是看对眼，真的互相喜欢这种”。关峥帮女性同事Q发相亲帖时，也留意到，在经济收入上Q对男方的要求是“至少势均力敌”。
不过，在孟俞鸣公司里，办公室恋情并不多见，公司对此有一定管控，女生们大多也会通过其他渠道结识异性。
关峥、孟俞鸣同岁，今年27岁。对于自己在公司的职业生涯，两人都有危机感。
关峥、孟俞鸣都观察到，同事当中，**“趁着年轻在一线城市挣一笔钱，然后退到二三线城市或者老家，过比较轻松的生活”的人不在少数。**孟俞鸣发现，最近两三年年跟同事聊天或者浏览微信群聊天时，流露出将来退居二三线城市的人越来越多。
关峥是北京本地人，没有购房压力，他不存在退居其他城市的念头。不过他心里很清楚，“在我们公司，35岁确实是一个大坎”。孟俞鸣倾向于“”未来退居二线城市”，“尤其疫情后这一两年，行业和大环境都不太理想，还是觉得去二线更合适”。
孟俞鸣身边的熟人中，也有恋人因为在定居城市上目标不一致而散伙，他有一个朋友，因不愿在北京买房，最终跟女友分手。“在哪个城市发展，如果双方有分歧，分手的概率要大于达成和解的概率。”
在闲鱼上做“代发相亲帖”的小营生，也是孟俞鸣的副业探索和尝试，“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机会，等我过几年回到老家，能发展成比较自由的职业”。
（备注：文中人物为化名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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